今日上午,承高等科技中心王垂林教授通知我们,李政道先生今晨在旧金山去世,今年11月他将满98岁,听闻这则消息深感悲痛!
李政道教授和我们是同一时代的物理学中人,按年龄仅比我大9个月。所以,我们之间有许多共同语言。例如,他曾经告诉我他在西南联大求学时期,积极参加过1945年12月1日在昆明发生的"一二·一运动"。在国民党包围抓捕四烈士的现场时,他也在被围困的会场之中,而且正好有一颗子弹掠过他的头顶,他那时如果站得再高一些,那就不是四烈士,而是五烈士了。
后来,由于国民党也希望研发原子弹,派了一批前辈物理学家、化学家,并率领一批年轻学生,赴美学习如何制造原子弹,李政道教授和朱光亚教授就是被吴大猷教授选中的两位学生之一。结果因为美国人根本不让其他国家掌握原子弹,所以李政道只好改行学习粒子物理。所有这些经历均和我们做学生时的经历均十分近似,彼此之间当然也就有很多共同语言。不过,他还多次嘱咐我们不要去讲这些事情,他说自己虽然对粒子物理做了点工作,但对中国的革命却毫无贡献!——不过,我想强调的是,事实上,李政道对新中国的科学工作建设是做了大量贡献的。
先说一件小事情。1978年3月18日,在时任国务院副总理邓小平同志的主持之下,在北京召开了一场全国科学大会。在会上,先后有多位物理学家建议先成立一个可以少花钱但可立即推动中国科学发展的理论物理研究所。会后经邓小平副总理批准立即成立一个由彭桓武老师任所长,由何祚庥任副所长的理论物理研究所。对我个人来说,这件事太大太困难,不知从何做起!却正值李政道教授又在那时访问中国。
我当然立即抓住机会,向李政道请教如何办好理论物理研究所。他思考了一下,立即回答说,我请你到美国,由西到东去美国的各个理论物理的研究单位去考察一次,看看美国是如何进行理论物理学研究的。于是,当即画了一个由西到东的路线图,并告诉我所需费用,会由他打电话请当地人员招待。于是我们这个理论物理研究所当即成立了一个由何祚庥、戴元本、郝柏林、郭汉英、朱熙泉五人组成的考察团去美国参观学习并考察美国如何进行理论物理学的研究。这次三个月之行当然使我们大开眼界,也先后交结了许多同行。
李政道教授先是推荐我们去了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杨振宁教授那里去参观学习和交流。后来我们又见到过去曾在1959年基辅第九届国际高能物理会议上打过交道的马夏克教授。我问马夏克教授在美国依靠什么样的人,才会使得美国得以持续地长期发展?马夏克当即回答说,在美国大约有七分之一的人是在为美国的繁荣昌盛而工作。这是美国真正的力量所在。最后在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和李政道见面时,我把马夏克教授的这段话告诉了李政道教授。李教授立即非常严肃地说,马夏克教授的观点是正确的,这个七分之一的数字也完全是对的。
后来李政道教授还向中国政府建议成立博士后制度,在中国科技大学建立少年班,而更为重要的是CUSPEA派遣留学生计划,这里就不做具体介绍了,各位可以自行在网上搜索查阅。
我曾经在接受采访时被问到怎么看李政道和杨振宁的国籍问题,我始终认为一个人爱国不爱国,不是由国籍来衡量的,要看一个人有没有爱国心,关键要看这个人的实际行动。李政道教授就是这样一位伟大的科学家,更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何祚庥)